就在大家以為巴黎聖母院的噩夢終於隨著2024年12月的重開慶典畫上句號時,一場次生災難,或者說「人為災難」好像又來了!
在這座歷經850年風雨、剛剛從烈火中重生的哥特式建築瑰寶里,人們又爆發了新分歧。
事情的起因很簡單:法國總統馬克龍和巴黎大主教想要在聖母院里留下屬於21世紀的印記,比如這樣船新的聖母——

於是,他們決定拆除聖母院南側六個禮拜堂里的原有彩繪玻璃窗,換上全新的當代藝術作品。

聽起來似乎是一種「推陳出新」?但問題在於,原本在那裡的窗戶是由著名的建築大師尤金·維奧萊-勒-杜克(Viollet-le-Duc)在19世紀精心設計的經典之作。
而且,這些窗戶在2019年的那場浩劫中奇蹟般地倖存下來,毫髮無損。

雖然大火沒能燒毀它們,如今的當權者卻想親手把它們拆下來裝進箱子里,這種操作就怎麼看都有點奇怪。
小馬哥畫蛇添足,他這一決定瞬間惹惱了整個法國文化界,甚至演變成了一場全民保衛戰。
目前,已經有30多萬人聯名簽署請願書,強烈反對這一「破壞性」的替換計劃。

更絕的是,著名的遺產保護組織「風景與古迹協會」(Sites &
Monuments)直接將這件事告上了法庭,起訴理由:這是對國家歷史文物的非法破壞。

那麼,究竟是什麼樣的「神作」,值得讓小馬哥頂著幾十萬人的罵名,也要強行置換掉大師的真跡呢?
答案在最近的巴黎大皇宮揭曉了。

為了讓公眾「提前適應」,官方特意舉辦了一場名為《一息尚存》(D\’un seul
souffle)的展覽,展出了由獲勝藝術家克萊爾·塔布雷(Claire Tabouret)設計的彩窗模型。
不看不知道,一看嚇一跳。當這些高達7米的原尺寸模型矗立在展廳時,現場一些觀眾看完後表示自己氣若遊絲,真的僅有「一息尚存」了。

這位出生於1981年的藝術家給出的方案,據說靈感來自於「五旬節」和「聖靈的氣息」。在她的描述中,這是一種關於和諧、團結以及在混亂世界中尋求希望的表達。
她使用了「獨幅版畫」(monotype)的技術,在有機玻璃上用墨水繪製,試圖捕捉某種流動的、朦朧的光影感。
畫面中出現了膚色黝黑祈禱的使徒(似乎在提醒著人們富饒的非洲大地對法國發展所作的貢獻)、彎曲的樹木、狂亂的聖母瑪利亞,以及色彩斑斕的暈染。

然而,對於許多抱著朝聖心態前來的觀眾來說,眼前的景象讓人眉頭緊鎖。這些設計圖看起來更像是某種現代抽象水墨畫或者是隨手的塗鴉,充滿了當代藝術特有的「不知所云」。
有人表示:「這根本就是油漆,完全看不出玻璃該有的通透感。」甚至有刻薄的評論認為,把這樣的東西放進莊嚴肅穆的哥特式大教堂,違和感太強了,不僅突兀,簡直是刺眼。

更有意思的是,這場更換彩窗的鬧劇,讓原本是「馬克龍迷弟」的著名皇室主持人、遺產捍衛者斯特凡·貝爾恩(Stéphane
Bern)徹底破防了。

他都忍不住在媒體上憤怒地炮轟這一決定,稱這是一種不可理喻的傲慢。
斯特凡甚至在比利時國王夫婦訪法期間,當著馬克龍夫人布麗吉特的面,直言不諱地表達了對該項目的反對,場面一度十分尷尬。

斯特凡的憤怒代表了絕大多數反對者的心聲:並不是說當代藝術不好,也不是說克萊爾·塔布雷沒有才華,問題的關鍵在於——位置。

維奧萊-勒-杜克設計的這些窗戶雖然是「格柵式」(Grisaille)的幾何圖案,看起來沒有那些描繪聖經故事的窗戶那麼花哨,但它們是聖母院整體建築邏輯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它們存在的意義,是為了過濾光線,營造出一種神聖、靜謐且色調統一的氛圍。

這位19世紀的大師是為了恢復中世紀的榮光而設計的,他的作品本身就已經被列為歷史古迹(Monument Historique)。
根據1964年的《威尼斯憲章》,古迹修復應當尊重並保留其現存的歷史狀態。法國作為這一憲章的發起國,如今卻帶頭違背。

如果國家帶頭破壞文物保護法,那以後還怎麼要求私人業主保護古迹?
就像一些批評者所說的:「如果因為覺得舊窗戶『不夠漂亮』或者『不夠現代』就可以隨意拆除,那這和隨心所欲的裝修有什麼區別?」

更讓人感到荒謬的是,並不是沒地方放新東西。
反對者們苦口婆心地建議:如果你非要搞現代藝術,北塔那邊還有空的窗格啊!為什麼非要拆掉完好無損的古董呢?
這背後的原因,恐怕只能歸結為一種令人生厭的「政治虛榮」。

冤有頭債有主,據說,這是馬克龍總統本人的執念。
就像密特朗有了盧浮宮金字塔,希拉克有了凱布朗利博物館一樣,馬克龍似乎也急切地想要在巴黎聖母院這座全法國最重要的建築上,留下屬於他任期的「21世紀印記」。

為此,他不惜花費400萬歐元的公款搞搞新意思——哪怕是在重修預算如此緊張的情況下。
這筆錢花得真讓人心疼!
2019年那場大火,全世界的人看著尖塔倒塌而心碎流淚,大家捐款、祈禱,盼望的是聖母院能「原樣重生」,找回記憶中的模樣。

誰能想到,大火沒能破壞的窗戶,卻可能要毀在政客的政績工程手裡。
那些倖存下來的維奧萊-勒-杜克的窗戶,見證了兩次世界大戰,見證了無數的歷史瞬間,如今卻因為不夠「時髦」,就要被掃地出門,打包送進一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建成的博物館裡吃灰。
在巴黎大皇宮的展覽現場,一位50多歲的觀眾維克多仔細端詳著那些色彩斑斕的新設計,無奈地搖了搖頭:「在這裡看效果也許還行,但我真的無法想像如果不透明的顏料變成玻璃,光線照進來會是什麼災難現場。」

另一位法律專家克里斯蒂安則決定行動起來,他表示看完展覽後,更加堅定了去簽反對請願書的決心:「這不僅是審美問題,更是道德問題。把維奧萊-勒-杜克的作品拆掉,就像是再次背叛了這座大教堂。」
當然,支持者們——主要是官方和一部分藝術界人士——也在極力辯護。
他們認為教堂是「活的」,不應該被凍結在某個歷史時刻,每一代人都應該在上面留下痕迹。

現任文化部長甚至搬出了「古今對話」這樣的理由,試圖為這個項目賦予某種哲學上的合法性。
藝術家克萊爾·塔布雷本人也表示,她希望能用這些窗戶帶來「白色的光」,傳達一種超越語言的團結與和諧。
這麼一想,似乎也有些道理,畢竟最初埃菲爾鐵塔落成、斯特拉文斯基的《春之祭》首演、盧浮宮金字塔剛建好、夏加爾的作品畫上巴黎歌劇院的老穹頂時,也是罵聲一片無人理解的,也許以後看著看著就能習慣呢?
但現在的問題是,當局必須正視30萬個憤怒的簽名。
如果不尊重過去,又何談未來的和諧?如果所謂的「痕迹」是建立在抹殺前人傑作的基礎上,這······

目前,儘管反對聲浪一浪高過一浪,甚至官司都打到了行政法院,但政府似乎有些鐵了心要「硬闖」,如果一切按計划進行,這些備受爭議的新彩窗將在2026年底正式安裝。
聽諷刺的,這不禁讓人想起雨果當年寫下《巴黎聖母院》的初衷——為了從「野蠻人」手中拯救這座建築。
那時的野蠻人是那些亂拆亂建的城市規劃者,而今天的「野蠻人」,或許正是那些打著「創新」旗號,卻對歷史缺乏最基本敬畏之心的人?

有興趣的朋友還是可以去大皇宮看看本次展覽,做下心理準備:
開放時間是周二至周日(上午10點至晚上7點30分),周五延長開放至晚上10點。
票價:15歐元,優惠票12歐元,18歲以下青少年、殘障人士、最低生活保障金領取者及求職者免費。